骄阳如火,时值盛夏。
品川的港湾区,堆放着集装箱的广阔地面承受着阳光的炙烤,热烘烘的空气随东京湾吹来的风涌过来。
首都高速公路高架桥下的阴凉处,世之介正在用小勺挖着刨冰吃。他从正午过后就一直和销售兼配送司机阿诚一起给仓库卸货,工作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们拿更大的勺子吗?”
见世之介抱怨的同时手一刻也没闲着,阿诚笑了:
“看你这吃法,就像拿着五个勺子在吃一样。”
说归说,他自己的吃相也并不雅观,刚才还按了好几次因为嚼得太猛而发疼的太阳穴。
喝下盘子上残留的草莓糖浆之后,世之介想着还了阿诚帮他垫的钱,于是从屁股后的口袋里取出了钱包。
“算了,我请你吧。”阿诚大方地说道。
“感谢盛情款待!”世之介就是这样一点都不客气。
在他伸着一个大大的懒腰的时候,阿诚说话了:“要我说,你这个人吧……”阿诚说到这里就停下了,也把盘子里的哈密瓜糖浆给喝光了。
“我?我怎么了?”
“你呀,嗯……”
话说到这里又断了,他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什么嘛!”
“也没什么,就是,你啊,是不是手不怎么干净?”
“什么手不干净?”
世之介不禁看了看自己那因为卸货而弄脏的手。
“没什么,不好意思,你别介意啊!”
“不不不,我很介意。因为我手没什么不干净啊。”
“是,这我知道。”
说着阿诚就要走回仓库去,世之介可不肯轻易放过他:“别别别,这个我很介意,就你最后这句话。”
“哎呀,我也不太清楚啦。最近事务所里丢钱了,不过呢,也就丢个一百五百的,都是小钱,我们不是有装小额现金用的小保险箱吗?”
“是一直摆在早乙女先生的桌子上、平常总是开着的那个吗?”
“对对,就是那个。说是里面的零钱不见了。当然,也可能是早乙女算错了,或是闹什么误会了……”
“啊?哎,难道你们怀疑是我?”
“不,倒也不是。”
“可是照你刚才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其实也不光是你啊,大概每个人都被问了吧,看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可是没人问我啊。”
“哎呀,我不是说了吗……”
“你可饶了我吧。虽然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可这辈子我还没拿过别人的东西呢。”
“我知道啊。”
“啊不对,就有过一次,是在初一的时候,在比我大一级的篮球队前辈唆使之下,我偷了学校附近一家点心店的关东煮,这倒是有过的。”
“关东煮?”
“对啊,就是关东煮。”
世之介极力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说着说着就有点恼火了,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
“是煮得热乎乎的那种吗?那种东西怎么偷啊?”
“就说啊,所以马上就露馅了。在走出店门的瞬间,前辈催我说‘赶紧吃赶紧吃,消灭证据!’,于是我急急忙忙地就把关东煮塞进了嘴里,烫得我不停地喊‘烫死了烫死了’,正闹腾的时候,就被店里的阿姨给摁住了。”
“你是不是傻?”
“但真的就那一次!除那之外,我没干过一件问心有愧的事。”
世之介挥舞着小勺子激动地说着,叫阿诚有些招架不住。
怒气未息的世之介回到事务所,美津子告诉他:“社长刚才找你来着。”
“我刚和诚哥在那边吃刨冰呢。”
“哦,难怪你舌头那么红啊。”
“红吗?”
他跟美津子借来了小镜子,伸长舌头一看,确实染成了草莓色。
“社长应该还在上面。”
美津子抬头看向二楼,那里是社长室兼储物室。
“那我去一下。”
他先出了事务所,然后顺着屋外楼梯跑上去。一边跑一边想,说不定会被问到失窃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自己一个人被怀疑,果然是按顺序一个个确认的。
“社长!您在吗?”
“啊,横道君吗?进来进来!”门内传来社长的声音。
“打扰了!”他打开门走进去。
社长一边点着眼药水一边问:“货卸完了吗?”
“是的,全部搞定!诚哥已经出去营业了。”
“辛苦了!”
社长坐直了身子,眼药水从他的两眼滑落下来。
“美津子小姐说,您有事找我?”
世之介把待客用的沙发上堆放的纸箱挪到了地板上,腾出地方坐下之后问道。
“啊,对,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哦,这就来了。世之介早就做好充分的准备了。憋在他嘴边的那段“长这么大除了关东煮以外没拿过别人的东西”的小插曲,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蹦出来了。
“……嗯,是这么回事。说了你也不要太在意啊。那个,嗯,是这样的。你看,先前我也跟你稍微提了一下,问你要不要在我们这儿做正式员工什么的。”
“啊……”从社长嘴里说出的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另一件事,世之介不由得脱口叫了出来。
实际上,在那之后,世之介也认真地考虑过社长的这一邀请。这是一件好事,就他的求职经历来说,他也很清楚有人愿意正式录用他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但是,考虑的最终结果还是拒绝。也说不上有什么明确的理由,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让他决定拒绝社长的邀请。如果非要给这种心情下定义的话,也许可以说,他这辈子还想再多扑腾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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