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漂浮着无数的尸体，有木排和小船超载沉没而淹死的，有岸边被砍杀、踩踏和挤撞进河里的，还有很多绝望惊恐的建虏试图游水渡河的。
最后一个顽抗的建虏骑兵也倒了下去，飞骑开始整队，成半环形包围了猥集在河岸处的后金平民。
在飞骑前方，则是严整的战阵，枪骑兵停止了推进，他们面前，再没有敢于亡命冲杀的满人，他们在等着指挥官的命令。
很多满人尽管已不是军人，但骨子里的凶狠还是驱使他们拿着刀枪和弓箭，上前作战。
当然，他们也见识到了更凶悍的东江军的厉害，如雨的铅弹，纵横驰奔的飞骑，使他们的垂死挣扎，显得是那么的无足轻重，甚至是可笑。
压力笼罩，杀气凛然，在装备精良、凶悍无匹的东江军面前，被河流阻隔的女真人和包衣奴才们面如土色。在死亡面前，终于爆发出了内乱。
“叶赫部反正，杀建虏啊！”逐渐沉寂的战场，突然爆发出一阵呐喊。
几百女真人大声叫着，挥舞手中的兵器，胡砍乱劈，不管男女老幼，都是他们杀戮的对象。
几个建虏，已经是头发花白，在刀光闪烁下，血肉迸溅，惨叫着倒在地上，引起一阵混乱。
“哈达部反正……”
“呼拉部反正……”
“俺是汉人，不是建虏……”
畏缩于河岸处的女真人各部，以及混杂其中的包衣奴才，突然暴起杀人。不管周围是不是建州女真，他们的人头或许能救自己一命。
猝不及防的建州女真，或者也不是建州女真，但已经没人分得清，在遭到刀砍枪刺的攻击后，为了活命，也只能奋起反击，刀枪相向。
血光迸溅，刀器交击，一场说不清敌我的自我残杀，就在东江军冷冷的注视下，残酷而血腥地展开。
服饰一样，发型一样，已经长时间地混杂，女真各部根本分不出是哪个部落，也分不清身边是不是要砍自己脑袋的家伙。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厮杀，都是在保命，用别人的脑袋来换取自己的生存。长久被压抑的包衣奴才，也是一样的心理。
也不怪他们反正得太迟，自从东江镇宣布专打建虏后，多尔衮等奴酋便加强了戒备，监视着女真各部，使他们没有串联的机会。
现在好了，一半人马渡过河去，那是最有威胁的。这边的最大威胁，则是东江军。此时不反戈一击，哪还有机会？
东江军没有进攻，也没有加以制止，就戒备地注视着这一切。很简单，指挥官的命令没下。
对岸，多尔衮脸色阴沉地象要滴出水。他知道，东江镇的阴谋得逞了。以后，对于女真各部的防范，不能够放松。
因为是各部是分散的状态，渡过河的也有。河对岸的情形，他们都看在眼里，起了反叛的心思，并不奇怪。
特别是北迁之后的艰苦生活，就更加容易滋生不满和怨恨。
“降者不杀！”刘奇士和樊化龙互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打到现在，东江军才喊出了这句口号。说实话，刘奇士和樊化龙希望建虏继续顽抗，不管是士兵，还是平民。
对于劳力的需要，以及郭大靖从现实的考虑，也没有把满人全部杀光的计划。
况且，建虏已经穷途末日，最是人心浮动变化的时候。知道降者不杀，连建州女真也会人心不齐，分崩离析。
东江军终于动了，可也只是向前缓慢逼进，并大声呐喊：“降者不杀，早降，早降！”
混乱和残杀还在持续，但在东江军的威压下，以及不断的呐喊声中，逐渐在减弱。
河对岸的多尔衮终于忍不住了，拔马就走。他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要停留在这里，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看到这样的结果，听到这样的口号。
尽管大队已经开始启程，但阵阵呐喊声还是传出去很远。多尔衮知道，只要有一些人听到了，这个信息便会传播开来。
尽管已经算是安全了，敌人无法渡河，要绕道的话，路途太远。但损失了将近一半的人口，物资辎重的大半，多尔衮已经预测到了北迁之后的凄惨。
没办法，先渡人，再运物资，这是正常的顺序。也幸好如此，否则，失去了大半人口，在海西立足都成问题。
对岸的喧嚣逐渐远去，多尔衮等奴酋一言不发，心中沉重已极。虽然避免了被全部消灭的命运，但如此凄惨的结果，却是他们所没有料到的。
不用再想着反攻辽东了，如何生存，将成为他们面临的最迫切的问题。
两百多年前，建州女真的前身分布于后世的牡丹江、绥芬河及长白山一带，直到不断南迁，在嘉靖年间，才设置了建州卫。
现在，他们差不多又被打回了原形。在海西（松花江流域）都未必能够立足，只能回到他们的老家东海（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沿岸）了。
几百年过去，对于原来的故地，建虏已经毫无印象，但却知道是荒芜苦寒，条件异常艰苦。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多尔衮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可心情的沉重依旧。
南岸，杀戮很长时间才算停息下来。数万人分成了几块，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却只有一个动作，向着东江军跪倒投降。
“咱们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他们吃。”樊化龙撇了撇嘴，说道：“兴许还要使用缴获的物资。”
刘奇士嘿然道：“当然不用提供粮食，能不能饿死，关咱们什么事。既然是缴获，当然是咱们的，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
追击到此处，飞骑团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继续追击了。
不仅仅是渡河的困难，最重要的还是粮草物资，勉强能够支撑到返回辽东。
“把汉人先挑出来，然后是反正的女真各部。”刘奇士扬鞭指了指，说道：“他们可以作为监工，帮着咱们看押建州女真。”
樊化龙点了点头，说道：“抓紧时间，明天就启程返回。辽东还有很多事情，郭帅应该需要咱们。”
既然决定停止追击，飞骑团的将士们，便有了迫切回师的念头。但押着这些俘虏，却是想快也快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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