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间真太郎失眠了。
这对于连步幅都习惯性地计算精准的十陵队队长来说可谓是大大的意外。他闭着眼摸出枕头下的PAD，屏幕瞬亮，明晃晃的5:06am显得相当的扎眼，在飞机飞行过程中的嘈杂声里更添了不少的烦躁。
还有三个半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绿间关掉PAD，微微蹙眉，又安安稳稳地躺好，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试图让自己尽快进入适宜睡眠的状态。
尽管职业球队的福利待遇不错，此程安排的更是头等舱，但提供的薄被布料依旧有些粗糙，摩擦着裸露在裤腿外的脚踝发出细微的声响，凉风顺着缝隙窜进去，弄得他莫名起了鸡皮疙瘩。
作为十陵队历届队长中最为年轻的一位，绿间非常反感意料以外的变动。
其实外界媒体经常评论道，绿间这种尽人事以待天命的性格大约并不太适合体育竞技这样的行业，毕竟比赛永远都是未知数——可是不看好只归不看好，对于绿间真太郎这种才进入职业篮球圈不到一年就仅凭理智与自控便力压群雄当上队长的人来说，应对意外的能力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多影响。
实质上，绿间并不在意外界对他这种强迫症一般的偏执是怎样的态度，毕竟每天都在尽人事，天命理应顺顺当当不会发生任何脱离占卜之外的事情——但有些事儿还真真的就那么发生了。
比如这个赛季，NBL新一期挑战赛四分之一决赛上，赤司征十郎带领着皇雨全队干翻了新澙，干脆利落地刷新了“战术”这个词的下限，也把原本处于排位优势的新澙推进了“接下来只需加油争夺第五名”的深渊。新澙和皇雨在这一年里大大小小的系列赛上碰面了数次，胜率并非外界所猜测的五五开，而是向着赤司这里一边倒，如斯轮回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次次折戟季后赛让新澙夺冠的目标总是先逐渐清晰后又逐渐模糊。
既个上夏天联手在国际赛场一炮打响后，绿间他们还未从“奇迹的世代”六人重新聚首中回过味来，各队队长兼主力再次恢复到竞争对手的身份，曾经的集训与并肩期间的共同进步和因此带来的战术调整变得难以预测，加上这赛季北川队中的队长虹村憾然退役，填补空缺的是来自于奇迹的世代所有人都不敢小觑的势头正旺的黄濑凉太，这使得六位优秀的队长带领的球队在这一期NBL挑战赛中更加平分秋色。
只是一想到黑子惨败给赤司的那场比赛，绿间就忍不住地微微蹙眉。
似乎是飞机遇见了气流，偶尔传来没有任何规律的颠簸声，偶尔是带有延伸感的震动声，间或变化的声音里，他感受到了飞机忽上忽下地调整着平衡。
黑暗与不安稳夹杂着隐隐的头痛，各种掂量带来心理上不可忽视的压抑。
整夜的失眠里，清醒状态下闭眼的动作都是自虐。
绿间叹了口气，决定不再继续睡下去。
他的大脑里飞速地盘旋着诸多想法，喧嚣得像是疾奔的列车，哐哧哐哧地碾压着睡意。
——黑子与赤司的那场比赛，第二节末的三分球黑子晚出手了0.3秒，导致他控制节奏的关键时间点晚到了4秒。
他睁开眼。
——几个月前的夏季国际赛场上，黑子被对手戏耍般地诱导着摔倒在地，下一秒却仍旧顽强地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他把前臂搭在额头上。
——经过上个月的邀请赛，黑子对自身控球与分球间的平衡能力再次上了一个台阶。
他在黑暗里从枕旁摸出眼镜。
——黑子先一步走入电梯，赤司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玻璃门在眼前关上。他砸门，压抑着怒火与焦虑不断命令黑子立刻出来，而后者却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刘海遮在双眸上，看不清神态。
睁眼闭眼全是过去有关黑子的片段。
绿间直接翻身下床，压着烦躁穿上鞋。
那阵气流似乎是过去了，但飞机特有的悬浮感依旧在，落脚在哪儿都缺一种踏实的感觉。
他这一起来，旁边座位上的副队长若人一下子就醒了。他撑着座椅坐起来了一些，揉着眼睛看向绿间：
“前辈……？”
“嗯，没睡会儿？”
“呃……算是……睡了会儿吧。”
若人下意识地伸手挠挠后脑勺。就算是只比绿间小了半岁不到而已，但绿间那严谨而冷静的性格沟摆在那里，若人显然对他还抱有一丝敬畏，说起话来也稍微有点结巴。
看着自己队里的副队长，绿间突然间更加怀念起那个面对着他的冷静全然免疫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出让他瞬间破功的话的蓝发青年。
黑子。
绿间轻轻舒出一口气。
还有三个半小时，他们就要见面了。
不为别的，黑子只是为了挑战赛结束后的发布会与后续工作，他此次行程的全部比赛都终止于赤司。而他则是要带领十陵迎战黄濑带领的北川，与赤司和青峰间的胜者逐鹿最后的总冠军。说来也有点嘲讽——他们奔波于忙碌的训练与紧密的赛程之中，都没有功夫好好坐下来聊聊天或是私下约出来打一场球，能够好好面对面站在一起，还是托了比赛的福。
尽管再见面，就是敌人了。
“我走走。”
绿间朝若人简单地交代去向，那语气似乎有种”不允许对方跟上来”的压迫感，随后顺着不算太窄的过道走到了空乘交接的空地，想要舒缓一下麻痹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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